现在是晚上十一点，我正在抓紧最后的时间练习上篮和中投。按照时间来算，凌晨就是截止日期，过了零点就没有任何训练时间；留给我的也只有最后的一个小时。
虽然对吴狄的事情非常痛心，但这却并没有影响到我现在的高涨情绪。虽然难过，但这并没有让我感受到挫折；如果问为什么，也许是因为运动能将负面情绪驱走。
我就是这么可怜的动物——人就是只会习惯的动物吧。
运球起跳，打板上篮。三分线内，定点“拔葱”。我没有想其他的事情，只是不断地重复这些动作，从吃过晚饭开始就一直如此，一直如此。也许，我只是想通过这些所谓的训练，来屏蔽自身的悲伤与恐惧吧。
在不断的训练当中，我渐渐找到了一种手感。它并不是因为练习而出现的，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分——我知道这绝对不是我应该拥有的资质。
就像在游泳馆内打沙滩排球的时候，我可以知晓对方的动作、力道，以及球的路线。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出来的判断，一定有什么蹊跷。
我将这件事情联系到自己的“论外思维”上。其实我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：我的脑海中经常会出现一种独立思维，不受我的管制而自行思考。那么我的“感知”和“判断”是不是从这儿衍生出来的能力？
不知道。我弄不清现在的状况。但是我很清楚，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练球。依照江雨冰的性格，一旦我真的“没了利用价值”，恐怕她永远都不会再搭理我。
咦，江雨冰的性格……是这样吗？
唰。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，球已出手，华丽地落入篮筐，而且是完美的空心。悦耳的刷网声告诉我，现在的状态非常不错。
“少爷，很厉害啊。”
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。江可儿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来到了学校呢。
“大小姐希望我来陪陪你。”
“……我搞不懂她的意思。”
我也只有如此回答。眼前的幼女仆意外地穿着一件普通的粉色短袖T恤，上面印着细小的水蓝色花纹，显得清秀可爱。
“小姐说，少爷很坏，而且好色，大半夜的不敢亲自来陪，所以让我来了。”
江雨冰，你在别人面前说我坏话，就不怕脸上长痘痘吗。
“啊，啊。我很坏，而且好色，所以你怎么敢来呢？”
我故意摆出凶暴的模样，开了个恶趣味的玩笑。没想到江可儿非但不怕，反而从门外径直走了进来，站在我的面前，红着脸闭上眼睛。
“少爷想的话，可儿也没有办法。就算刚刚那个不是玩笑，我也不能违背少爷的意思。”
“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的……不必这么较真吧。”
我无奈地笑笑，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。乌黑柔顺的头发，那触感非常美妙，就像——铃音一样。
不行。不能追忆。我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绪，找了个新话题。
“你很喜欢粉色吗？”
幼女仆听到这个问题之后，似乎低了低头。
“不是的。只不过小姐希望我多穿些养眼、亮色的衣服，而不是……以前的那种。”
“以前？以前你都穿些什么呢。”
她沉默一会儿，重新抬头微笑。
“最庄重的黑色礼服。我最喜欢黑色。”
……很难想象江可儿这么小的孩子，全身上下都是一套黑。不过，她的内心似乎也有些没有公开的秘密。
“秘密有好多，但是不能说。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呢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。不会强迫你的。”
忽然觉得，有一个会读心术、而且能说上话的幼女仆陪在身边，是一件好事。既省去了许多没营养的交流，又赏心悦目。
“色。”
“只是特别喜欢年纪小的女孩子而已。这话你应该已经从我这里‘听’过许多次了，直接告诉你也无妨。”
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直白，江可儿的脸一下子变得很红。虽然现在是半夜，不过体育馆的窗户很多，窗外洒下的月光足够让我看到她的细小变化。
“那你也喜欢小姐喽？”
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，你应该很清楚吧。
“可儿不清楚，但也想知道，既然喜欢年幼的女孩子，那我呢？”
……不知道。
江海波说得对。我对女孩子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。过去，铃音鞭打我、审问我，我还想着去救她；现在，吴狄想杀我，我还是惦记着她。所以说我已经没救了吗……
“嗯。少爷继续练球吧，我在一旁坐着就好，总是聊天的话，时间就不够了呢。”
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。江可儿转过身，缓缓地走到一旁，坐了下来。她抱着双腿，下巴靠着膝盖，将身体紧紧缩成一团，好像在保护自己。因为光线无法照到她所在的位置，所以我并不能看到她的脸色。
也许是我说错了话，才让她感到烦恼吧。
转过身，重新面对篮筐，我忽然有了一种“必须做到”的决心。
没错，一定要做到最好，不能让背后的女孩子失望。也许这只是我的一己之念，但我愿意自作多情，没人管得住我。
伟大的盖亚，赐予我力量吧。
……翌日清晨。打着哈欠的我走进餐厅。江雨冰依旧是第一个到，不过她看上去并不开心。
“听可儿说，你昨天很刻苦，而且进步很大？”
一见到我，就开始劈头盖脸地询问。
“不算什么，至少做到了我力所能及的事情。”
大小姐冷笑一声，甩过脸不再看我。
“今天中午，你将会和篮球部的人进行一对一的较量。如果输了，以后就别再跟我说话。”
“哦。”
虽然她身为江家小姐，有随时发怒的权力，可是我想不出原因。江雨冰是一个擅长隐藏脾气的人，不论是调戏、讥讽、挑衅，还是别的，她几乎都不会展露真正的“笑容”或者“愤怒”，但是今天我却能感觉到她的火气——也许这也是她的演技之一？
随后，江可儿也来到了餐厅，左右手各拿着一个瓷碗。她的脸色也不太好，从气息上感觉和江雨冰很像，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与水族一家人沉默地吃过饭后，我被江海波叫到了一旁。
“觉得身体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？比如突然想起蟑螂什么的。”
“如果你不是我的老师，我真的很想揍你一顿……这才刚吃完早餐啊，你不觉得恶心吗？”
我低声但坚决地进行回击。江海波还是老样子，没生气反而还有些高兴，似乎喜欢被我这么臭骂。
“你打得过我吗，白痴。说正事，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？”
“没有，甚至要比过去更好了。”
江海波上下打量了几眼，忽然点点头。
“据我多年的医疗经验，我发现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受虐综合症。不被人虐待就不会有成长。”
“你这个挨骂狂魔有资格说我？”
“哈哈哈，我们穿一条裤子哎。”
“谁要穿你脏兮兮的裤子。”
一如既往地斗嘴，一如既往地塞书包，一如既往地上学。表面没有什么变化，但我心中却出现了巨大的动摇。
在我身边，又少了一个人。
吴狄……
“小心点。”
手臂忽然被拉住。我猛然抬头，发现自己差一点就撞在电线杆上。江雨冰在我的身旁默默松手，继续向前。
“谢谢……”
对不起。虽然心中想念，但至少不能误了现在。我还有要去珍惜的人。我身边还有要我保护的人。
所以，只能前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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